2009年10月,潍坊银行与山东潍坊中仁文化集团联手推出了艺术品质押融资业务,当月即发放以李苦禅、于希宁等国画大师作品质押的262万元贷款,这是我国内地商业银行以书画艺术品为质押标的发放的首批贷款,截至目前,潍坊银行在与山东潍坊中仁文化集团合作下已经在潍坊地区发放以书画艺术品为质押标的贷款累计近千万元。
一家地方商业银行和一家民营文化企业如何能克服众多国有大银行所不能逾越的技术性和政策性障碍完成了贷款发放?潍坊的案例是否能对国内艺术品市场金融化趋势起到关键性示范作用?记者日前采访了中仁文化集团董事长徐永斌及其他相关业内人士。
四大“瓶颈”如何逾越?
作为从金融界跨界进入收藏界的徐永斌,对艺术品投资颇有研究,“没有金融资本的介入任何产业都不能得到大发展,艺术品投资作为新兴的产业,它的能量只有借助金融资本才能完全爆发出来。”徐永斌说,不过金融资本进入艺术品投资领域在国内还有诸多困难,“我把它归结为四大‘瓶颈’,就是保真、定价、变现、托管保险,这四个技术性难题不解决,银行就不能规避风险,就不敢介入这个领域,毕竟艺术品不是地产、汽车,一张画真的可能价值千万,假的就会一文不值,这中间的风险是银行所不能承受的。”
鉴定保真
那徐永斌又是如何克服这四大“瓶颈” 的呢?“核心问题是保真,艺术品鉴定,目前为止还主要是靠鉴定专家来评判,可是再权威的专家也不敢保证100%的准确,正因为这样,国内艺术品鉴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在一种无序状态,没有任何一家机构能够出具有法律效力的鉴定报告,而我们之所以能做成贷款,是因为我们得到了文化部市场发展中心艺术品评估委员会的大力支持,这是目前唯一一家由政府出面组织的、具有非营利性事业单位性质的艺术品鉴定机构,它出具的艺术品鉴定报告可以说是国内目前可信度最高的,而我们能说服银行来做这一项业务,就在于我们保证每幅抵押作品都经过文化部市场发展中心艺术品评估委员会的鉴定并出具鉴定报告。这应该说是目前国内能做到的最权威的保真证明。”
价格评估
艺术品即便是真迹,它的价格又如何评估呢?“估价是一个很专业的问题,银行之所以很难开展艺术品金融业务,就是他们缺少相关的专业人才,一件艺术品到底值多少钱?这个价钱在多大范围内波动?这里面风险很大,就拿中国当代艺术来说,2007年被炒得最高时到了几千万元一幅,而随着泡沫破灭,现在跌到了几百万元的水平,缩水达80%—90%,银行要是收了这样的抵押品就要亏本。我们的做法是只把抵押品局限在我们最擅长的中古、近现代画作,而且我们再进一步缩小范围到文化部刚刚启动的‘20世纪美术作品国家档案’首批入选画家的作品,包括:齐白石、徐悲鸿、傅抱石、陈少梅、董希文、潘天寿、庞熏琹、吴作人和李苦禅,山东的画家我们目前只收于希宁一人,实际操作中,因为业务刚刚开始,即便是这些名家的作品,我们也是只收精品,这在最大限度上保证了估价的真实性,规避了风险,当然在画家和画作的选择上,体现了我们的投资眼光,这就像买股票,我们之所以选择近现代名家画作,是相信他们的艺术价值还没有完全被市场价值所反映。”
质押变现
艺术品是真的,价值也确定了,但古玩字画向来都是货卖于识家,银行一旦收取作为质押,变现问题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是银行要和我们合作的最大关键点,银行拿了这些字画一旦需要出手变现,它们没有渠道,而我们作为它们的咨询合作方,我们有平台和渠道把这些作品变现,而且我在银行预存了500万的保证金,一旦作品变现出现问题,我们会收购作品解决银行的后顾之忧。”
托管保存
艺术品是非常昂贵的物件,它的保存需要严格的环境要求,银行显然无法提供这种设施,“这就需要一个第三方机构来充当托管,在国外担任这个环节的是保险公司,它不但能为艺术品提供托管,还能为艺术品真伪等提供担保,但可惜的是,目前国内这个环节还是空缺的,我走遍了各家保险公司,它们都表示了很大的兴趣,但涉及国内的相关政策及案例的空白,没有一家能承担这个业务。而我们之所以能做成,要感谢潍坊市政府,在政府的协调下,由潍坊市博物馆出面来保存艺术品,其专业性和保险系数是能够被各方认可的。但是托管解决后,保险公司应该提供的担保环节还是空缺的,所以我只能以我们企业的名义预存500万作为向银行的担保,它是按照1:8的比例运作的,就是我最多可以担保价值4000万的艺术品。”
“地方粮票”能否推行全国?
潍坊银行与中仁文化集团的合作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国内艺术品市场金融化过程中的某些技术性和政策性的障碍,但是这种模式能否具有全国性的意义,它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撬动国内的艺术品金融市场?潍坊的“地方粮票”何时能够全国化?
困难还很大
对于中仁集团的案例,上海资深艺术品投资顾问石建邦告诉记者:“民生银行早在几年前就开展了艺术品基金业务,不过潍坊案例的意义在于开创了国内艺术品质押贷款这个先例,这是一个节点,房地产之所以能如此受追捧,就在于房子现在不仅仅是商品,它还是金融产品,它可以自由方便地在金融机构中抵押、流通、变现,艺术品能作为抵押品向银行申请贷款无论如何都是进步。但国内艺术品要达到像房地产那样的程度,目前说困难还是很大的,首先国内艺术品市场的总量还不大,只有两三百亿的规模还不到一个国内中等城市房地产业一年的信贷总量,而为了这样一个规模的市场,大的商业银行是不会去冒很大的市场风险和政策风险来开发新业务的,而大的国有商业银行不进入这个领域,单凭潍坊银行这样规模的地方商业银行是很难让金融监管部门出台相关政策的。其次,潍坊的案例之所以能成功,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是关键,如果没有政府的协调,一个民营文化企业是很难协调银行、博物馆等企业和单位的,而放眼全国也只有潍坊这样的民间书画市场比较繁荣,政府才可能出面协调这样的事情,而在全国范围内,这个条件还不成熟。最后,中国的艺术品市场是效仿西方成熟模式发展起来的,尽管发展速度很快,事实上却与国外的市场体系相去甚远。一级市场不成熟、拍卖行业不规范、评估体系不健全,而监管机制、法律法规也均尚未成型,种种痼疾钳制着市场的健康发展。一个健康的一级市场还未成熟之前,金融业的过早进入也未必是件好事。”
需要政府扶持
民生银行一位业务负责人认为:“艺术品要想成为金融产品,有三个问题必须解决:一是评估体系的建立,二是市场资本的推动,三是评论家、美术馆等学术层面的参与。而最重要的还是政府的扶持,如果没有政府部门的参与,艺术品金融化只能是市场中少部分人一厢情愿的倡议,民间资本只能起到以点带线的作用,要想带动一个面则一定需要政策的支持,依靠政府的推动才能逐步完善艺术品市场的生态链。
综观海外银行的经验可以看出,金融资金介入艺术跟个体和企业行为的艺术品投资有很大区别,原因在于,第一:如果没有投资规模,也就没有投资规模带来的资产配置上的风险对冲,一般要几亿美金才能成为大规模的投资;第二,如果具有了投资规模,那么就不能参照小规模投资投机性强、短平快的方式;第三,艺术品是非标准化的独一无二的产品,价格评估难以标准化,因此银行需要深入探索新的形式和活力模式。如何在这个矛盾中实现艺术品金融化,在中国各个银行都有不同的理解和操作方式。所以民生银行选择艺术品基金这种产品更多也是希望打造某种概念性的尝试,今后中国艺术品金融化的发展还有赖于政府相关政策的出台。”
文化部市场发展中心艺术品评估委员会副秘书长吕立新认为,虽然从全国来说,艺术品质押融资还不具备大的气候,因为中国艺术品还太便宜,目前许多银行还不会把它作为主要金融业务,但潍坊的案例会给真正的银行决策者们带来一种紧迫感,“因为他不干总会有人来干,现在的小业务也许将来就会做成大业务,当齐白石的作品涨到5000万元一幅时,银行就会主动来找你,那时再来看潍坊毕竟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