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丘挺：当代艺术家的思古之情与求新索变

丘挺博士

2008-武当暮雨-24cm×35cm-丘挺作品

　　对话丘挺 当代艺术家的思古之情与求新索变

　　初识丘挺博士是在2009年徐龙森先生在布鲁塞尔个展，在一场国际学者研讨会上，丘挺博士以“山外之山中”为题来探讨中国山水画艺术的精神气象及当代语言转换，还记得他的几句话当时让我顿悟：“中国山水画是最能反映中国人心境与思绪的艺术，在渊远流长的山水画传统中，伴随着人与自然相望相化这一永恒的主题，山水画不同风格的演变反映着我们不同时期的历史环境与人的心绪变迁”。

　　此后，我与丘挺博士也只是在杭州的某次展览上碰过一面，却从未见过其作品，三年后，得知丘挺博士在京举办“丘园养素——丘挺绘画展”，回想起那“山外之山中”的顿悟使我走进了百雅轩的展厅，在“丘园养素”的主题下，展出的每个小空间呈现的都是一个碎片式的丘挺，小空间的小幅山水画带有古雅、悠远的超然，主厅的大空间呈现的是现代水墨和空间的关系的震撼，其中书法作品更多的是题记，体现着丘挺博士和古人画作间万缕千丝的关系，与创作的感受。将最近三四年的作品做脉络式的呈现，一个是思古之情，一个是求新索变，这也是近几年丘挺博士在创作中分析当下水墨画发展可能性的思考。

　　出于对三年前丘挺博士那句话带来的顿悟及欣赏他作品中流露出超然、悠远的气质，形成了一次关于他的山水画探索的历程而产生的如下对话。

　　尊崇宋元时代自信的文化 大师的高华气象

　　记者：您曾经系统地临摹了古代山水画的经典作品，在中国美院期间能够得到包括陆俨少，更早的有潘天寿所建立起来的中国画教学团队的指导，以及后来师从张仃先生的教育之下。在多年的学习中哪些人（古人）对您的作品产生了影响？

　　丘挺：如果指（古人），更多的是山水中宋元时期的精神，读书时曾经临摹北宋范宽、郭熙、巨然等人的作品。元代的画我喜欢钱选、元四家、曹知白等，钱选的敛洁高古，元四家的纵逸与温润气质，都让我心仪。那时很用心地临过《鹊华秋色》、《富春山居图》、《青卞隐居》《容膝斋》等等。当时有二玄社的原大复制品可以临摹，临摹是对古代大师的作品分析，并以此作为与古人对话的方式。除此之外，课外我也从师造化、真山水的观照方面去做功课，比如临摹郭熙的《早春图》，我会去郭熙的老家河南温县等地方，去看它的山，去看它的水，看山水的景象，石头的结构及皴法的演变等等，宋代李成画派等都是我很喜欢的，他的作品有很高华的感觉，这种境界和品格不是很多大师能达到的，历史上有博大、极致、高华气象的大师并不是很多。

　　记者：宋代是中国画集大成的时代，宋代与元代又有矛盾性的地方，宋人是带有公共性的审美意趣，元人是带有私密性的感觉。在尊崇宋代、元代画家及临摹师从中如何既继承传统又求新，如何摆脱艺术史的影响形成当下的转换？

　　丘挺：这种转换可分两面，首先，在视觉上做很纯粹化的表达来进入现代的语境，传统山水是一种可行、可居、可游的，转化到我的画面里是相对单一化景致的强制化表达，个展中展出的《山川相缪》的那张作品，实际上它的景致很大，而我是强调它峡谷的状态，高远、平原、深远中，我强调的是高远、深远的状态，在构景方式上不一样；另一个层面上，我不是刻意强调，在某些程式上一定要和古人画的不一样，例如画一组树，借鉴郭熙的画法并不是故意的要不同，而我不想脱离开，一定要和他没关系。因为，在中国水墨精神的传承中，很多人在批评它程式语言的不开放性，如果仔细研究绘画史，程式语言在不同时期每个艺术家的不同阐释恰恰是它发展最核心的，我们看一个流派的演变，更多的是看一个艺术家的情致是否能给它一种新的生命力，这也潜藏在我有思古之情与求新之变的创作观念之中。

　　我理解山水画的核心精神价值，就是对造化的体验和表现深度的问题以及对个体生命感悟的超越，这是很永恒的问题，不是时代样式，风格面貌等等表面形式。

　　记者：宋元时代是多元文化的交融和世俗的时代，宋代开始,儒、释、道三家互相学习,互相借鉴,彼此取长补短,形成三教合一的潮流。元代也出现了一个空前开放和交流的局面，这种文化风尚是否对您有所影响呢？

　　丘挺：我的博士论文是“宋代山水选境研究”，宋元时代的文化是很自信的，如宋代《宣和画谱》对那个时代中的好画记录中，要求大致是，要笔简意赅，尽物之形态地将物象呈现出来，同时还要有古意，这与今天是完全不同的，今天如果说要有古意，似乎是很差很糟糕的，而在宋代他们的文化是非常自信的。宋代画家可贵的是，观察事物的角度非常有情致，非常恰如其份的把物象呈现出来，而不是更在意我的个人风格、时代精神。在书法方面，郭熙也提出：今不如古，我们比不上唐以前，而花鸟山水，是古不如今，认为我们今天是有传承发展的，有宏观性对自身的认知才有这种价值标准。另外，受到儒学的影响下，绘画的语言也非常强调情志，个性、个人的价值潜藏在集体的价值里，他们所画的大山是承载着士大夫的理想，这是一个大我，并不是小我，元人也是潜藏在非常饱满的诗性。元代特定的历史社会环境倒也促进了南北方文化艺术的交流。

　　精神气质：超然、悠远、坦荡

　　记者：通过我的观察，您对事物的表达在画面上是用一个非常温润的方式去呈现，某天当您有一种很刺痛的情绪，在画面的表达上也是舒缓、温润的方式去勾勒吗？

　　丘挺：不会吧，比如我的作品《山外之山中》是纪念我的老师张仃先生，是用一种近似西方歌剧中悲剧式的色彩来画，这种纪念是我理解的冷峻、荒芜，是我对人类早期洪荒时代山川的想象和追忆。包括对山的高华气象的表现，而这不仅仅是温润，反而我是想找到冲突性的语言。但我总体的性格和很多的语言是喜欢非常悠远、坦荡的东西，我恰恰觉得这是中国山水最有价值的，因为它的超然坦荡、悠远幽静的意象是人类其他艺术所难以达到的境界，是对人的精神的引渡。

　　我们的坐标，一个是横向坐标，一个是纵向坐标。横向坐标就是我们今天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和当下的一种状态。纵向的坐标是我们在艺术上，整个人类历史的坐标。我觉得这是作为一个水墨画家应该有的非常宏观立体的坐标感。

　　我的探索真的是希望在它的文化品格和深度上不断地提高、提升，这是我对自己的一个要求，这种要求真的不是说别人硬加给你，这是我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