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黄致阳在《工•课-黄致阳作品展》国博展览现场 |
相较于交际应酬,艺术家黄致阳更喜欢骑马。如果把前者视为浮泛虚幻的花花世界,那么后者就是黄的精神王国中最真实可触的一草一木,一如画画与收藏。
事实上,在我登门拜访黄的那个冬日下午,他原即打算驱车前往北京顺义的一座马场。刚从日本出差回来的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亟需一次酣畅淋漓的驰骋来洗刷身心疲倦。
骑马是黄2006年到北京后才养成的娱乐习惯,与所谓“上流社会礼仪”并无太大关系。毋宁说,在这项运动上,他表现得更像一位实用主义者——骑马既能健身,又能安心,还可大大提升作画效率,何乐而不为?
当然,黄的创作效率并不低,这源于其略显“变态”的工作方式。尽管即将步入“天命之年”,黄仍沿袭着年轻时即养成的生活习惯:一天24小时,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有事就办,其他时间全部用来画画。普通人最喜欢贪着的美食与睡眠,对黄来说,却仅仅是保证身体健康,以延续创作的载体而已。
“你是疯狂的艺术家吗?”我问黄。
“疯不疯狂我不知道。反正我的生活状态,一直以来就是这样。”黄答。
2013 《千灵显•列阵No.1302》 墨、矿物、彩宣纸 200x240cm |
“一直以来”是从1987年开始计起,那年黄22岁,读大学二年级。台湾社会的解严,为他们这群“精神饥渴”的学子提供了难得的启蒙机遇。“当时大部分学生都在思考,你是什么样的人,要做什么样的事,会透过什么样的方式去认知自己和外界?”
黄的选择是画画,他很明了自己一生要走的道路。当然,他的野心——透过生命历程,来发现并重构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符码——也让他为此备受磨难。
近一点说,2009年的一次“天灾人祸”就曾让黄身心俱疲、对社会人生颇感无望。那是他来到北京的第三个年头,在此前已先后经历找到宽敞工作室的欣喜,对装修工人出尔反尔的无奈,以及等一切琐事落停后安心创作的平淡幸福。然而,磨难仍接踵而至。
虽然在房屋租赁合同上白纸黑字写明期权为20年,但2009年冬天,黄的工作室仍在没接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被突然断水断电。由于即将要举办一次新的展览,黄不得不在摄氏零度以下、无水无电的“冰窖”中继续创作,直到两个星期后完成最后一件作品。而接下来,他还需要找到新的“落脚之地”。
如此遭遇让黄对北京产生了一种颇为复杂的观感。在他看来,北京更像一个巨大的生命能量场。“空气中不时弥漫一股人的破坏力骚动与环境危机,不管黑夜白昼总可以嗅到浓浓的狂乱不安。不论是外来的抑或既有的,新来旧到都加入这一巨大且不断变异转动的空间中,而这持续的外来加入与混合亦使它更加快速地变异与转动。”(黄致阳自述)
2012 《座千峰》 白花岗岩 第四届广州三年展 |
《Zoon-北京生物》(2006-2007年)和《Zoon-密视》(2008-2012年)系列可视为上述曲折情感的关照与反衬,前者延续了黄一贯以来对“社会集体肖像”的描摹,后者则融入更多主观凝视。
台湾艺术评论家王嘉骥将黄的“北京生涯”视为一种“狂乱而骚动的不安”。他在比对两个系列之后感慨称:“如果我们将《Zoon-北京生物》看成是黄致阳有意识地对北京这个场域所做的社会观察,那么《Zoon-密视》则相对地投射了更多关于艺术家自身对于在此空间安顿的潜意识之忐忑与不安。”
当然,对黄来说,移居北京已是自己理性之选择,而经历“忐忑不安”则成为生命必须“承受之重”。因为黄深信,作为艺术家,作为一名无国界的自由公民,北京能给予他的要远超台湾、纽约或者柏林。对此,黄说:“出生在哪个国家或地区,我无法改变,但选择了艺术这项工作,我就必然去寻找最适合自己的空气。”
换言之,在黄的生命历程中,任何重要抉择都变得以艺术为标尺,比如流浪至北京、嗜好收藏与骑马、保持单身等,无非因为这样的状态更能提升创作效率。而经过20多年的“摸爬滚打”后,他亦越来越确信自己的“天赋之命”。
黄自称,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来自某种“幽微、难言”的创作状态。他说,“有时我形容这是一种自虐。经由这种状态得到某种激情,得到某种情绪的发泄,得到某种结构,在思索过程中得到某种画面现象,这是我最快乐的事。”
《工•课-黄致阳作品展》国博展览现场 |
他有时也把自己的工作状态称为“灵媒”。“我们在特定空间里生活,必定有诸多对应关系。作为画家,就是要传达自己某些特殊的思维。我会直观地面对空白的空间,用点滴细微的笔触慢慢地把思维传达出来。包括这些作品,最早就是这么来的。”黄说。
《千灵显》系列正是这种空灵能量的自然传达。王嘉骥评论称,“在这些画作中,黄致阳不但从佛教艺术的传统撷取种种形式语汇及意味联想,而且在拟造仪式与空间氛围的同时,他更加善用道教传统中比较神秘,乃至于泛灵信仰的一些质素。”这使黄的作品“通过能量生发、凝聚与引导,明显滑向神秘主义。”
“神秘主义”也意味着我们永无从知晓未来,因为一切都处在变动之中。所以对黄来说,唯一重要的即是专注当前。“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然后全心投入。”
“那么艺术家的独特之处何在?”我问黄。
“艺术家一定要有自己的语言,因此必须走出一条生路。”黄答。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